“你且記住，在月宮裏切不可沖撞了月神大人。一定要將月神伺候周到，切不可讓月神大人不滿，哪些該做的，哪些不該做的，剛剛我都講了，你心裏要有數……”她苦口婆心地又開始了長篇大論。

我聽得雲裏霧裏，頭暈眼花，最後難受萬分：“姐姐，不如換個人吧。”我真誠地建議。

可能是我太過直白明了，我只眨了一下眼，就見大姐頭眼睛已瞪成了銅鈴，鼻孔已化為了黑洞，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。

我：……

她捂著她的小心肝，半晌都沒緩過來，大概是我的話，給了她會心一擊，讓她難以接受。

“還真是個傻的。”她的眼中，已經明晃晃地溢出了心痛。

此情此景，看得我眼角直抽。

“你以為我不想換個人？你這樣傻的，怎樣能照顧好月神大人？”她看著我，神色哀傷，“我願意以我畢生心血去侍奉大人。”

我：……

那你去呀。我還想回人界聽故事，喝小酒呢。

“可是……”她垂眸，雙眼化為了一條細瞇子縫，已潛藏於無邊的臉際，“月神大人的意願，就是我的意願，大人所想，就是我所想，我不能忤逆了大人。”她抿嘴，似乎想表現出一番楚楚可憐，但給予我的只是驚嚇。

你怕是忤逆不了吧。我心道。

對於我這個救命恩人，我沒什麽特別的感覺。

人界都說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，做好事不留名不求回報，這才是真正的好人。

但是那所謂的月神就不一樣，雖說將我救出了那黑洞洞的水牢，但是他也不忘壓榨我一番，讓我為他做牛做馬做丫鬟。

如果是真正的好大人，那定是將我放歸於人間。

畢竟，我真的是被冤枉的。

我垂著頭感嘆了一番，風水輪流轉，今年黴到家。

但是做丫鬟還是好過於天天在水牢裏呆著，連個癢癢都撓不到，我安慰自己。

只是，這個想法沒有維持到一炷香，就轟然崩塌。

“你……”我抖著手，全身血脈舒張，眼睛瞪大，鼻孔擴張，宛若之前的大姐頭。

“啪”的一聲，我的手被拍落了下來，大姐頭瞪了我一眼，隨後一臉諂媚地看著眼前青絲白衣，不染纖塵的人道：“大人，不好意思，時間太倉促，規矩還沒教好。”

眼前男人俊秀的眉頭微微皺了一瞬，我只聽心裏“咣當”一聲，似有什麽從高處墜落，摔得稀碎。

“你記得要好好侍奉月神大人，記得我之前說過的每一句話，切不可像剛才一樣，沖撞了大人……”大姐頭給了我一記眼刀子，然後又開始了漫漫無邊的洗禮。

我此時頭痛欲裂，魔音繚繞間，更讓我痛不欲生。

搖搖欲墜間，一個聲音解救了我：“若黎仙子，這次的事謝謝你了，這兒已經沒什麽了，你且回去好好歇息罷。”

大姐頭一聽月神的話，立馬喜笑顏開：“應該的應該的。”似乎被月神的關心所感動，她不再數落我，而是乖乖地按著月神的安排回家休息去了。

我從她離去的步伐中，看出了虛浮之色。

明顯的忽悠逐客令，被大姐頭當真了？

這就是美色的力量？

我看了看月神的臉以及大姐頭離去的步伐，默默低下了頭。

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遠方，我再也按奈不住想要逃離的步伐，腳尖微動，不自覺地向後移了一步。

只是剛一步，就引起了月神的註意。

其實從大姐頭走了的那一刻起，某月神就將目光放在了我身上，只是我自我催眠，告訴自己什麽都看不到，什麽也感覺不到。

然後我腳步一挪，月神大人終於發話了，清冷的聲音喚醒了自我催眠中的我。

“你這是想逃？”他問我，但言語間卻已是肯定。

“哈哈。”我撓著頭傻笑著，來掩飾被發現的小心思，“哪有哪有。”我狡辯。

月神看著我，並不說話，對於我剛剛的解釋，一點也不為所動。

就這樣，我笑了半晌，臉皮都笑僵掉了，也不見他回我。

在此間長久的時光中，我已認清了一個事實，那就是，月神救我出來並因為不是看我可憐，驀然生出的慈悲心腸，而是對我懷恨在心，想要借機折磨我。帶我離開，應該也只是想要更方便地折磨我。誰叫我在水牢裏，也不消停，讓月神大人以為我欲讓他頭頂掛綠呢？

我只想說，這真是一個誤會。

在他的無敵神光下，他既然已使出如此手段，只為折磨我，那我知道我定是逃不掉的了。雖然心中已是絕望，但他片刻後的扔出的涼涼的話，直接斷送了我整個光明：“想逃，下輩子吧。”

他聲色平靜，沒有任何變化，包括語氣。但是說話間，卻能讓人身處極地，寒冷到失去知覺。

他果然是打定主意報覆我了。

不用幻想，我就已經知道我未來是會如何淒慘了。

我悲從中來，敢怒不敢言。

我很想告訴他，那只是我的玩笑話罷了，讓他別當真，但是我卻沒有勇氣說出來。我怕我說出這個秘密後，月神大人會殺妖滅口，連個全屍都不給我。

誰讓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居然是斷袖，這實再是個不太光鮮的事了。

看著眼前不食人間煙火，脫離世俗的月神，我領會到了道貌岸然這個詞的妙處所在。

我尷尬地搓了搓手，也如大姐頭剛才一般諂媚：“大人您誤會了，剛剛我是被您的仙姿驚艷地站不住腳了。”

我見他為我的話楞了一瞬，心道有戲，又繼續道：“我想伺候您還來不及呢，怎麽會想著逃呢？”

為了今後的日子好過一點，我睜著眼，說出的瞎話，連我自己都為自己感動。

我只為我剛才的逃跑找著說辭，掩飾自己的罪過，根本沒想到月神他居然會開口。

“伺候……？”他聲音很小，似乎對於我說的話懷有疑惑。

久經風雨的我一個靈醒，看來，表忠心的時候到了。

“是啊，大人您救了小妖，您的大恩大德，小妖沒齒難忘。”我頓了頓，渲染了一下情緒，隨後聲情並茂，“如今小妖有幸成為您的丫鬟，定是三生修來的福分，小妖以後就是您的人了，小妖願為您做牛做馬，以報達大人您的救命之恩。”

我心裏打著如意算盤，如此一番忠心下來，不看僧面看佛面。就算曾經有嫌隙，好歹也要為此感動感動，讓我日子好受一些吧。

事實證明，表忠心果然是正確的選擇，在我說完後，月神大人的反應比我想象中的還大。

他驀然擡起了頭，看著我，好看的眉眼也有了一絲變化。

“你知道我是誰嗎？”他薄唇輕啟。

“當然知道，怎麽會不知道呢！”，天上地下絕無僅有，獨一無二小肚雞腸，斤斤計較，道貌岸然……

“聲名在外，名聲顯赫，名揚萬裏的——月神大人。”我眼睛亮晶晶的，嬉笑著回答。

變相的想讓我誇你，我知道的。

只是，事情並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，月神大人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容易滿足，在我的註視下，他紅潤的薄唇慢慢抿了起來。

難道我的馬屁沒有拍準？

思量幾刻後，我立馬做出了應對，補充道：“月神大人豈是我等小妖用語言描述能夠企及的，大人仙姿，只可仰望。”

一番話下來，我已搜腸刮肚，掏心挖肺，只是……

仍舊沒能分開月神大人緊抿的唇。

果然是小肚雞腸，斤斤計較，道貌岸然的仙。

一句話沒讓他滿意，就做這種臉色給人看。

但是心裏這樣想著，臉上還是常掛笑容，像個哈巴狗一般看著他，若是可以，我願變出尾巴來配合著搖一搖。

我看著月神大人沒有死角的容顏，清冷脫俗，遙遠地仿若高嶺雪蓮，只可遠觀，不可褻玩。

如果不是個道貌岸然的仙，我願意成為他的萬千追求者中的一員。

聽大姐頭說，天界的仙娥，有一半以上都對他懷有旖旎之心，剩下的一半，不是已婚之婦，就是像我這樣的傻子。

可是身為的傻子的我，又發現了他的表裏不一，所以我只能忍痛割愛，不與萬千迷妹相爭了。況且，他還是個斷袖，還是不浪費精力，單純欣賞一下罷了。

“我是白月昔。”我腦子裏已然激蕩了幾個來回，他才堪堪道。

“大人好名字。”等了半晌，他終於吱聲了，我迅速反應，不敢對他的名字妄加分析，只一個勁的叫好。

然而，我又錯了。

迎來我的是他越鎖越緊的眉頭。

這就叫做，看你不順眼，你說什麽都是錯。

我無語凝噎。

“以後叫我白月昔吧，別叫我大人。”他扔下了這句話，轉身離去，似乎很不高興。

但是走了幾步後， 他驀然又停了下來。在我的好奇下，他臉頰微側，留給了我一個撩人的側顏：“進來，把門關了。”簡潔幹脆，沒有一絲墜餘。

墨發衣袂隨風而動，一個背影，一幅畫，他是主角，其他一切都是背景，襯托之下，已再無顏色。我呆楞地站在了原地，不明白他的話語，更不明白為何他一言不合就走人了。

但是不明白歸不明白，不明白不代表著我不會思考。

讓我直呼大名鼎鼎的月神大人的姓名，身為階下囚小丫鬟的我，還是不敢如此造次的。

且不說他是故意的，好讓他有機可乘，有借口說我直呼其名不尊重他來折磨我。就說我直呼月神大名，被他的萬千小迷妹聽到了，會是怎樣的一種下場？

我不敢想象。

長呼了心頭的一口濁氣，我深吸了一口氣，提裙踏入了恢弘浩大的月宮，小心地關上了門，向月神離去的方向，磨磨蹭蹭跟了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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